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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口的老槐树刚抽出半寸长的新叶，风一吹就簌簌地响，像谁藏在树后小声议论。
巧儿攥着帆布包的带子，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，包里装着一叠厚厚的纸——有李霸天之前给的补偿协议复印件，有他多收两千块钱时写的潦草收据，还有三个被他占过地的村民摁了红手印的证言。
村委会的土坯房就在槐树旁边，门是虚掩着的，里面传来李霸天粗声粗气的笑，混着茶杯磕碰木桌的声响。
巧儿深吸一口气，把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，抬脚推开门。
屋里烟味呛人，李霸天坐在最中间的木椅上，二郎腿翘得老高，皮鞋尖上还沾着泥，手里夹着根烟，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上。
旁边坐着两个村干部，一个低着头扒拉茶杯里的茶叶，一个盯着墙上“建设新农村”
的标语，像是没看见进来的巧儿。
“哟，这不是老林家的闺女吗？怎么，又来求我通融？”
李霸天瞥见巧儿，笑里带着不屑，把烟往地上一摁，用皮鞋碾了碾，“我都说了，补偿标准是上面定的，不是我李霸天说了算，你再来十趟，结果也一样。”
巧儿没说话，走到桌子跟前，把帆布包里的纸一沓沓拿出来，按顺序摆好。
第一张是补偿协议，她用手指着上面的数字：“李主任，协议上写的每亩补五百，可你给我家算的是三百，说我家的地是‘薄地’，可去年我家在这地里种的玉米，亩产比村东头张家的还多两百斤，这你怎么说？”
李霸天的脸沉了沉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掩饰着慌乱：“那是我看走眼了，后来不也给你补了五十吗？别得寸进尺。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
巧儿拿起那张收据，纸角都被她摸得发皱，“上个月你说要‘提前收管理费’，多要了我家两千块，收据上写的是‘暂收’，说等补偿款下来就退，可现在补偿款发了，你不仅没退，还说这钱是‘辛苦费’，凭什么？”
旁边的村干部悄悄抬了抬头，又赶紧低下去。
李霸天的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盒，指尖有点抖，好半天才摸出一根烟，却没点着：“你这丫头，怎么说话呢？那两千块是用来给村委会买办公用品的，全村都收了，又不是只收你一家。”
“是吗？”
巧儿拿起那几张摁了红手印的证言，递到李霸天面前，“王婶、张叔还有刘大爷，他们都跟我说，你没跟他们要过这笔钱，就只跟我家要了。
李主任，你要是说全村都收了，那你把给别人家开的收据拿出来，我立马把这两千块捐给村委会，绝无二话。”
李霸天的眼神飘了飘，看向旁边的村干部，想让他们帮腔，可那两个村干部要么假装喝茶，要么假装咳嗽，没人敢接话。
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，茶杯里的水溅出来，洒在纸上：“巧儿，你别给脸不要脸！
我告诉你，我背后是谁你知道吗？是刘书记！
你跟我作对，就是跟刘书记作对，没你好果子吃！”
这话一出口，屋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巧儿却没怕，她抬起头，眼神亮得像淬了光：“李主任，我不管你背后是谁，我只知道，国家的政策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，不是让你借着职务之便占老百姓的便宜。
今天你要么把补偿款改成最高档，把多收的两千块退给我，要么我就拿着这些证据，去乡上找纪委的同志，让他们来评评理！”
她说完，从帆布包里又拿出一张纸，是她昨天去乡上打听时，纪委同志给她的联系方式，上面还盖着乡纪委的红章。
李霸天盯着那张盖了红章的纸，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。
他知道，乡纪委最近正在查各村的补偿款问题，要是巧儿真的把证据交上去，他不仅乌纱帽保不住，说不定还得蹲大狱。
他咬了咬牙，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半天，终于开口：“行，算你狠！
补偿款我给你改成最高档，每亩八百，多收的两千块，现在就退给你。”
说着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子，打开来，里面装着一沓沓现金。
他数了两千块，又按照最高档的标准，算了剩下的补偿款，一起递给巧儿：“你点点，没错的话，就在这新协议上签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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