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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七日,上海。
西行仓库,东南侧防线。
空气不再是空气,而是灼热、粘稠、带着浓重铁锈与焦糊味道的混合物,每一次呼吸,都像是在吞咽燃烧的沙砾。
耳朵里早己听不见别的声音,只有持续不断的、震耳欲聋的轰鸣——炮弹落下时地动山摇的巨响,砖石碎裂迸飞的哗啦声,还有那如同爆豆般连绵不绝、却又更加致命尖锐的枪声。
陈烽猛地睁开眼,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要呕吐,无数混乱、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脑海。
那是另一个“陈烽”
的记忆。
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年轻面庞,怀着保家卫国的朴素信念投军,成为了国民革命军第八十八师五二西团一营的一名普通士兵。
记忆里有家乡小桥流水的宁静,有父母不舍的泪眼,有训练时的汗水,更有……连日来在这座血肉磨坊中目睹的惨烈景象。
战友成片地倒下,日寇的飞机、大炮、坦克肆无忌惮地倾泻着死亡,黄浦江的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。
恐惧、绝望,还有对东洋倭寇那刻骨铭心的仇恨,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这具年轻身体的灵魂撕碎。
而此刻,这具身体正蜷缩在一堵由沙袋和瓦砾匆忙垒砌的工事后面。
左肩传来钻心的剧痛,一块灼热的弹片深深地嵌在那里,温热的鲜血不断涌出,浸透了破烂不堪的灰蓝色军服,将那片区域染成了一种暗沉的、令人不安的酱紫色。
身体因为失血和极度的疲惫而控制不住地颤抖,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,嘴唇皲裂,舔舐到的只有硝烟和血腥。
这里是西行仓库,淞沪会战最后的堡垒之一。
原定的防线己经崩溃,为了向国际社会展示中国军队仍在抵抗的决心,他们这支号称“八百壮士”
的队伍,奉命死守这座孤岛般的建筑,背靠苏州河,对岸便是灯红酒绿的公共租界。
昨天,十月二十六日,他们刚刚击退了日军的第一波进攻。
今天是第二天,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。
日军的炮火像是犁地一样反复蹂躏着仓库的外围,步兵在坦克和机枪的掩护下,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。
原身的记忆告诉他,他所在的这个班,负责防守仓库东南角这一小段阵地。
就在刚才,一发迫击炮弹在附近炸开,破片夺走了旁边两位战友的生命,也重创了他。
班里的其他人,要么己经牺牲,要么被调往其他压力更大的缺口。
他现在,是这里唯一的活人,也是最后的屏障。
“呼……嗬……”
他试图调整呼吸,属于后世兵王“龙牙”
的战斗本能正在飞速地与这具孱弱且受伤的身体融合。
前世,他是在一次境外秘密行动中,为了掩护队友撤离,身中数弹,引爆高爆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。
没想到,意识模糊之后,没有坠入永恒的黑暗,反而来到了这个烽火连天的时代,附身在这个同名同姓的年轻士兵身上。
就在他努力消化这匪夷所思的境遇时,一阵叽里呱啦的、带着明显得意和残忍意味的呼喝声,混杂着军靴踩过碎石瓦砾的“沙沙”
声,由远及近。
三个土黄色的身影,端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三八式步枪,组成一个标准的三角战斗队形,小心翼翼地越过前方一片被炸塌的墙体废墟,朝着他藏身的这个角落搜索过来。
是日军!
一个标准的三人战斗小组!
他们显然己经发现了这里只剩下一个伤兵,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,眼神中充满了对杀戮的渴望和对他这个“支那兵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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