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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面被砸出浅坑，泥浆飞溅！
这不再是冲锋的前奏，而是内心滔天巨浪无处宣泄的狂暴，是对自己过往冰冷逃离的痛恨鞭挞！
蹄腕在剧烈的撞击下传来骨裂般的痛楚，但它浑然不觉！
三下！
如同叩问灵魂的三声丧钟！
就在第三声沉重的顿蹄声余音未散的刹那——
马那高昂了万载、象征着永不屈服的头颅，第一次，如此沉重地、如此卑微地……垂了下来。
赤红的鬃毛拂过沾满泥浆的脖颈。
它不再嘶鸣，不再颤抖。
庞大的身躯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……屈膝。
强健的前肢弯曲，粗壮的关节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污秽、浸满牛血的泥泞之中。
飞溅的泥点沾满了它油亮的皮毛和垂落的鬃毛。
它没有看龙，没有看惊愕的同伴，琥珀色的瞳孔只牢牢锁住血泊中那个痛苦喘息、浑浊牛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和不解的巨大头颅。
然后，它缓缓地、极其小心地，将自己强健而布满伤痕的脖颈，向前探出。
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虔诚的轻柔，用它温热、微微颤抖的脖颈侧部，轻轻地、极其温柔地……蹭了蹭老牛那沾满泥浆、血污和汗水的、宽厚而冰冷的额头。
粗糙的皮毛相触，传递着生命的温热与濒临崩溃的冰冷。
一个动作，胜过千言万语。
峡谷死寂。
唯有老牛沉重的喘息和马脖颈处细微的颤抖声。
马抬起头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，翻涌的痛苦浪潮中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老牛痛苦而茫然的面容。
它的声音嘶哑干涩，如同砂石在锈蚀的铁器上摩擦，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、重逾万钧的力量，清晰地回荡在每一块惨白的骨壁之间：
“上来。”
两个字。
简单，清晰。
却如同惊雷，炸响在每一个生灵的耳畔！
这是它背负着草原烬土的焦黑烙印、亡命奔逃千万里以来，第一次……主动说出的，与“停下”
最接近的词语。
不再是冰冷的拒绝，不再是孤独的冲锋。
而是甘愿俯身，甘愿负重，甘愿将“缰绳”
……亲手交到那个为它流血的同伴手中。
龙巨大的金瞳中，锐利的光芒被一种深沉的动容所取代。
虎张着嘴，暴怒早己化为无言的震撼。
猴子停止了抓耳挠腮，火眼金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兔和羊紧紧抱在一起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而老牛浑浊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睛里，那巨大的痛苦似乎被什么东西冲淡了一丝。
它看着眼前这个屈膝跪在血泊泥泞中、用脖颈蹭着自己额头的赤色身影，看着它眼中那从未有过的、沉重而决绝的光芒，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、极其低沉嘶哑的咕噜声，像是叹息，又像是……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。
马保持着屈膝的姿态，脖颈依旧轻轻抵着老牛的额头，如同亘古的磐石，等待着。
峡谷的阴影笼罩着这一跪一卧的身影，血泊在身下无声蔓延，却奇异地勾勒出一种比任何冲锋都更加坚韧、更加震撼的轮廓。
逃亡者的脚步，第一次，为了守护而非逃离，心甘情愿地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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