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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枝一惊,紧紧拽住他的衣裳,不敢乱动了:“哪只手?肯定是伤口崩开了,你先将我放下来,让大夫过来重新包扎。”
他的眉峰皱得愈发深,垂着眼睫一言不发。
南枝见他不说话,急得用双手扶起了他的脸颊,道:“你说话啊?怎么突然哑巴了,不会是疼的说不出话了?”
他抬眸盯着她神色,似有所感地缓缓道:“不用唤大夫,这几日夜里我都是自己上药的,崩开也不算什么,歇会就好了。”
南枝忙不迭推开他,拽过他的手掀起袖口,气冲冲道:“夜里没人,你真就放任不管吗?以往没见你这般听话。”
袖口掀开,白布渗出了新血,蜿蜒着顺着手臂青筋淌到了手腕,滴落在地。
她轻嘶了口气,又抬首瞪了他一眼,忿忿道:“活该。”
恶人有恶报,骗子没好下场。
算了,就当她做些好事,帮他唤一次大夫。
大夫来后,熟稔地包扎好伤口,又交代了些要紧事,就转身回去了,南枝托腮,坐得远远的,余光瞄一眼地上沾血的白布,只一瞬又缩回。
陈涿将袖口放下,主动坐到了她身旁。
南枝摆弄着桌上的茶具,没抬眸看他,却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怎么伤的?”
他道:“那日夜里有人找到了我落塌的地方,趁我熟睡时伤的。”
她晃着茶具的指尖一顿,抬目看着他恶狠狠道:“骗我就是这种下场。”
陈涿低低“嗯”
了声,受伤的右手搭在桌上,凑近轻轻碰着她摆弄茶具的指尖:“知道错了。”
南枝刚想甩开他,却瞥见了一点漫出袖口的白布,还是停住了动作道:“我一点也没消气,还是不会和你说话的。”
嗯……这样的话,她也还算是在认真地生气。
陈涿轻捏着柔软的指尖,总算得了有来有回的对话,说什么自然全都应着。
可没等南枝想出彻底解气的坏事,竟先收到了国公府递来的喜帖,凝欢居然提早了好些婚期,要与那岑言成婚了,一时间她惊得什么也不顾得了,夜里缩在惇仪身旁几乎没怎么睡,晨起却困顿着有些迟了,刚收拾齐整就与陈涿一道去应宴。
王国公府的喜宴办得急,邀的人却是极多,岑言穿梭在人群中,喜袍招摇,没半点被姑娘招赘的窘顿,反倒乐呵呵地挨个迎人,被几个公子哥含沙射影地笑话几句也只当作没听懂。
府邸简单地披了些红绸,没甚特别装饰,又因是招赘,岑言从小便是孤儿,无父无母,倒也省却了什么接新妇的各种礼节,只留了一拜堂,细细看来,竟与寻常人家的婚事没甚区别。
两人被王国公送进了府门,陈涿顺势看了眼那新郎,脸白身瘦,周身透着阵儒雅孱弱劲,瞧着只是个寻常书生,他如常地收回了视线,垂目却见南枝四处张望着,急匆匆地拽着他的袖口道:“凝欢肯定在梳妆呢,你就自己在这吃会酒,我要去后宅了,要是等不及了你就先回府吧,我不和你一道了。”
说着,没等他应声,拽着衣摆就飞快跑远了。
他孤身站着,远远瞧着她拐进了后宅的长廊,无奈转身却对上了一人的视线,眉眼稍沉,缓缓道:“沈大人也来了。”
这边高栋在查着案子,虽尚未出结果,沈言灯算是与不久前陈涿的境遇相同,陛下却一反常态,没半点要弃用的意思,如往常一样在垂拱殿传召他,交代差事,言语间尽是信任和重视。
沈言灯看了眼南枝离开的方向,意味不明道:“我是不是得在这恭喜陈大人起死回生?”
陈涿轻笑了声道:“起死回生倒算不上,不过是侥幸些,赶在下葬前回来了。”
沈言灯“啧”
了声,慢悠悠道:“你说要是晚上那么几日,等到棺椁埋进土里,又落了碑,所有人都以为陈大人没了命,会是何等光景呢?”
顿了下,眸底透出阴冷的光,问道:“到了那时,南枝又需要多久会忘了陈大人呢?”
“多久?”
陈涿眉峰一挑,有些疑惑地重复了这两个字,反问道:“沈大人如今该担心的不应该是她多久忘了你吗?那些梦里都难梦见的事,有何好惦记的?”
沈言灯脸上笑意彻底被吞没,只余一双黑压压的眼眸,像是盘在暗处的一窠蛇,随时备着猩红的蛇信,露出毫不遮掩的、阴冷的杀意。
——
喜宴过于匆忙,后宅乱得什么声音都能听到,这边在清点宴上膳食单子,少出一道又碎了碟子的都有,好一会才停了话头,那边有姨娘闹着非要去宴上,被几人劝着仍点名要见王国公,南枝走过嘈杂的长廊,终于到了稍显僻静的院落。
上下只能听到王夫人一人的声音:“凝欢,我早就说了这喜宴办得太过着急,东西没备齐,单子没对,过于简陋,不如再等上几个月,科考过了也好看看那书生的真才实学,若是个稻草包,往后也有转圜的余地,唉,这喜帖一发,想反悔都难了。”
随即传来王凝欢轻柔却不容置喙的声音:“母亲,此事是我与岑言商议过的,真要赶到科考后,谁知会生什么变故?那几个眼一转,指不定到时岑言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。
如今父亲见着王琮落到了庄子里,正是有心弥补你我的时候,何必为着一个科考误了这么好的时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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