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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没曾想会在这碰壁,背影都带着怒气,步履匆匆地往外走。
柳明珍跟在她身侧,小声地安抚着什么。
惇仪抬目瞧了几眼她们的背影,抚额捏了几下,头一次懂了柔容那句“儿女都是来讨债的”
。
——
这边,娄大夫刚扎完针出去,陈涿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桌上,捏勺慢慢搅着。
睡梦中的南枝忽觉臂弯一阵刺痛,费力地睁开眼皮,看着竹青细帐茫然了几瞬,忽地反应过来,悄悄转首瞄向桌旁那道清隽身影。
记忆错乱交杂在一块。
她咬了唇瓣,刺痛泛起,才确认不是做梦,她的确是在陈涿的屋内榻上,一个当初只与自己见过一面的人,她厚着脸皮到府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,还一副颇有道理,振振有词的模样。
老天啊,老地啊,她做了什么?
南枝绝望地闭上双眼,将身子往下挪了挪,堵住口鼻。
……就这样闷死自己算了。
陈涿触着碗边,见药渐凉,起身坐到榻旁,见着蒙了整张脸的被褥轻颤,他心神稍稍放松了些,缓声道:“该用药了。”
南枝浑身绷紧,指尖往下拽了拽被褥,试探着伸出一条眼缝。
眸光澄澈又尴尬,隐隐透着几分疏离和陌生。
陈涿和她对视上,头一次见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,蓦然意识到了什么,眼底涌起一阵晦暗,捏着瓷碗的的指尖愈发白,却扯着唇角道:“药里添了饴糖,不苦的。”
说着,他向前伸着瓷碗,盛起一勺想要喂她。
南枝讪笑声,连忙坐起身子,伸出手道:“多谢,我、我自己来。”
陈涿眼睫一颤,唇角绷紧,定定看她,眸光幽深又藏着许多情绪,直看得南枝心里发毛,过了好一会他才道:“我帮你。”
他垂眸,将药碗递到南枝唇边,一勺勺喂着,南枝浑身僵滞,嘴里含着苦涩汤药,脑中还不断浮现着当初的记忆,近乎凌迟。
好不容易熬到药喝完了,她慌地将碗一推,陷进被褥里道:“我困了,先睡一会。”
陈涿替她掖好被角,让面上浮起一层笑道:“好好歇息。”
南枝双眼紧闭,含糊应了声,就彻底缩了进去。
他将青帐放下,行至房门处,将木门关上,彻底隔了内里昏黄温暖的光亮,只余遮了日光的阴影,面色彻底沉了下来,站在廊前淡淡望着飘零的雪粒。
厚雪盖住了枯败的芙蓉花。
白文上前禀告道:“大人,方才柳夫人已经回去了。”
陈涿穿了身单衣,冰冷的风雪直往衣里钻,他却恍然未觉,忽地道:“那日南枝带回的木箱在哪?”
白文愣了瞬,很快反应过来,立刻叫人将那木箱拿来,递到陈涿面前。
他看着沉甸甸的木箱,拉着铜锁将其打开,上回他怒意翻涌,只匆匆扫了眼,这次仔细打量,才发觉这物件这般多,堆满了箱笼,个个都透着巧思,叫人不免深想拿背后藏着的故事。
修长指节划过那胖泥塑,玉雕,竹蜻蜓……竹蜻蜓两端太利,折出似刀的锋芒,不慎滑破指腹,淌出血珠,滴进满箱琳琅中。
他收回手,沉沉看了会,冷声道:“一些陈年旧物件,没甚特别的,全收进库房里。”
白文生怕祸及池鱼,敛目收眉,大气不敢喘,得了嘱咐连忙应声,大步退下。
独留陈涿一人站在风雪里,指腹的血痕尚未止住,啪嗒滚进积雪里,染红一团。
他转眸,看向漫天飘雪,彻底悔了让她恢复记忆之事。
不该的。
南枝是他的结发妻,新婚妇,应与他相伴余生,携手白头,凭何将目光分去给旁人半分。
什么沈言灯,什么竹马婚约,有何好追忆的。
屋内,南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搅地被褥皱在一块,当初她是意外救了陈涿一回,本只指望能给自己主持个公道,怎么还生生扯出了这么些事。
她哀叹一声,连刺客的事都没心思去想了,满口苦药味,双眼无光地瘫在被里。
……方才陈涿骗她,加了饴糖怎地这般苦,如今还没散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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