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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难得的休整时,她常常独坐在军帐之中,铺陈笔墨,将所见所闻一一写给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。
她的字一向写得随意,有时写着写着想起别事,便忽然顿住,又重新来过,信纸上墨痕重叠,层层涂改,却又字字真切、句句有情,每一页都如同是她本人的延伸——凌厉、坦率,又藏不住柔软的真诚。
她写她夜里梦见他,醒来时枕边只剩微凉;写战后归营,抬头看见月色,忽然想起十里长山的夜风,忆起他低眉垂眼的模样;她也写军中的大将们曾有人向她示好,她如何一笑置之,却又让所有人都清楚——她早已心有所属,从无动摇。
而这些信,最终会穿过战火与风雪,跨越千山万水,抵达十里长山,然后被顾长渊展开,被他一字一句地,一次次地反复摩梭。
他依旧留在十里长山,与陆棠聚少离多,唯有书信往来,传递着两人之间未曾间断的牵挂与思念。
顾长渊从未抱怨过什么,也不曾在信中流露半分迟疑。
他知道战争仍在继续,山河未定,而他唯一能做的,便是守住他们的根基,为她留一条退路。
所以他日复一日地处理军需调度,训练兵员,检点兵甲,修缮哨楼,巡视寨防,将陆棠所不能顾及的战后事务,一桩桩一件件地稳稳接住,那些纷杂繁琐的事务,在他手中被细细理出脉络,一层层铺开,井井有条,无一疏漏。
他的身体无法再驰骋疆场,但他依旧能凭借清明的判断与缜密的谋算,在这乱世之中为她稳稳落下一子。
他们的婚事被呈报给燕北川之后,在朝堂上被争论了一轮又一轮。
众人分成数派,言辞表面公允审慎,实则锋芒所指,尽数落在一点上——顾长渊曾是旧朝故将,而陆棠,则是当今军中新势力最为瞩目的中坚。
两人联姻,一经落实,便不再是私情,而是立场、权力与情感在风雨飘摇中的一次公开碰撞,牵一发而动全局。
有人担忧此举混淆立场,动摇人心;有人讥讽这是情爱误国,若将来局势再变,陆棠是否还会将十里长山拱手交出;更有人直言:“朝廷正筹整肃旧部残脉,此时予其门户之尊,实乃授柄于人。”
一切争论,直到陆棠退让提出顾长渊入赘,才终于尘埃落定。
陆棠二十五岁那年,战事稍有缓和,她终于抽出空来,与顾长渊完婚。
婚礼当日,十里长山张灯结彩,红绸自山门高悬,一路蜿蜒铺至正厅。
朱灯万盏,香火遍设,松柏成列,仪仗如画。
山风微起,旌旗猎猎,大雪初霁,朝霞未散,远山含翠,天地清朗如洗,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吉日。
一早便有童子提锣传喜,妇人们焚香守门,寨中兄弟尽着盛装,自山门至厅前侍立两侧,迎八方来客。
迎亲仪仗由“引路婆”
领头,一路高唱迎婿吉语,彩扇招展,礼乐不绝,孩童抛花撒米,队伍所经之处皆是欢声笑语,山寨上下,喜气盈门,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盛景。
顾长渊身着绣金绛红礼服,自小院中乘软轿而出。
与传统新郎策马鸣锣不同,他这一路未踏尘土,不鸣锣鼓,显得尤为谦恭克制。
沿途红毯铺地,亲卫引路,亲友随行。
至议事厅前,由秦叔与温渠搀至特制红漆嵌金木轮的轮椅中,他端坐其上,姿态稳正,衣冠齐整,虽不良于行,却礼数周全,神色沉静,不失风仪。
及步入室内,厅堂正中设香案,供奉陆峥与其夫人灵位,香烟袅袅,花果并陈,两侧红纱低垂,沉香盈室。
顾长渊执香而立,面朝神案,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行礼。
三拜九叩,每一拜都由温渠在旁扶持。
他单手撑地,咬紧牙关,屈身俯首,动作一丝不苟,背脊始终挺直。
每一下叩首都沉而有力,礼毕额上已薄汗沁出,却仍平和从容。
这套礼仪,他在私下练了多日。
只为今日这一刻能亲自完成,尽善尽礼。
礼毕,他转向陆棠,取出一支雕红嵌玉的长笄,双手奉于她膝前。
那是“入赘”
之礼,也是他对这场婚姻的承诺与姿态。
他垂首却不卑微,神色平稳,眼里唯有心甘情愿、托付此生的笃定。
陆棠着朱衣凤冠,身披绣金披帛,步履昂然,神情明朗。
她伸手接过那支红笄,动作干净利落,唇角却抿出一抹藏不住的笑意,眼神灼灼如星。
之后,她取剪轻剪鬓发,又亲手执起顾长渊的一缕发丝,与自己的头发合而为绺,缠结为一。
丝结如心,缠而不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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